不了解藏书室规模的艾可,自以为惩罚并不算重。
但实际上。
魔法塔除去顶部的能源部分以及下部的普通部分外,中间的全部几乎都是藏书室,远超十万册的有关魔法,有关历史,有关世间万物的书籍都汇集于此,绝对的知识圣地。
因此,两人花了将近一天时间,到了下午才清理了历史类书籍的一半,而这是总共的六十分之一不到,也就是说每天按照这个速度,大概要一个月,或者更久。
到处都是灰尘,加之光线并不好,一不小心头碰到书架是很常见的,另外,藏书室里很少来人,这里早就成了老鼠,蜘蛛的家,甚至有传言这里有鬼魂,因此工作时一直提心吊胆,加之时不时对方发出异响照成的惊吓,也是让两人彼此小声惊呼,一天下来身心俱疲。
总于,两人在辉光城历史的书架前选择了休息。
今天一天两人都没有说话。
现在仍旧是对峙状态。
突然咕噜噜的声音,艾可有些饿了,所以肚子发出严正抗议。
这让她感到像是在‘敌人’面前丢脸一样,脸立刻红了,然后赶忙抱紧肚子。
仿佛再说‘别叫了’。
咕噜噜!
这是没用的,肚子又响了。
“接着这个!”
克莉丝丢过来一个小纸袋,里面是一个面包。
“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”
“我可不需要你的原谅。还要吗?”
看着其夸张吃相的克莉丝接着问道。
“我也是!当然还要”
说完又接过克莉丝递过来的面包,正要像上一个一样狼吞虎咽。
然后停了下来,看着克莉丝。
“不用看我,我现在不需要。你这个家伙,打扫卫生至于用这么大力气吗?”
“你果然又偷懒了,小心打扫不完”
“你可真是……你想想,这么些年不可能就我们两个犯错,为什么这里依然像是好几百年没来过人的样子?因为这只是个形式上的惩罚,笨蛋”
“你才是笨蛋!就是你这样的性格,才会对我打你一耳光的事耿耿于怀,所以才会想方设法报复我,都怪你”
“胡说八道。要不是你打我,我会报复你吗?”
“要不是你乱写我会动手吗?”
“但总还是有其他方式的,比如可以沟通,但你却选了最糟糕的方式”
“我可不想和你磨嘴皮子,而且我当时很生气”
“那就是你的问题了”
“就算一开始是我,你也不该用临的事情欺骗我,你明明有机会告诉我的,明明我感觉我们的关系都不错了”
“我也是这样觉得的,可是你根本没有给我道歉的机会!”
“那不还是你一心想着新闻,否则怎么会连道歉都忘了”
“我就是那种人,有什么办法,不过用鬼吓我这个也太过分了,现在有时我还会做噩梦呢”
“你不过分吗?找那种人过来,绝对是你最过分”
“怎么了,缪尔虽然说话有些奇怪,人缘也是莫名的不太好,但是据我了解他应该也不是个坏人吧”
“他就是一个变态!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他同时对第一次见面的临和我求婚,还说要娶我们两个,同时!”
“…………你确定?!”
“我有必要骗你吗?!”
“呃,这不是变态吗?!”
“就是说吗!”
“那你呢?有没有给他一个耳光”
“当然了!没有用魔法就已经很不错了”
“干得漂亮”
“不过,这样的话,果然还是我有些过分了,我虽然是知道些他的传言,但仅仅是想简单的激怒你,毕竟你那麽容易生气,而他又那么容易惹人生气。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,对不起了,艾可”
“……欸!你怎么可以先道歉!这不行,如果非要说,还是我更过分些,第一次见面就打人这个可太坏了”
“确实要改改,不过还是我过分些”
“是我!”
“这你也要争吗?”
“当然,上次决斗也没有分出胜负”
“好吧,那折中一下,果然还是缪尔最过分”
“嗯,我也赞同,简直就是大变态”
“再次同意”
两人你一言,我一语,数落起缪尔的不是,然后突然都笑了起来。
“其实,艾可,欺骗你这件事,我之所以没有在森林里告诉你,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很生你的气,当时你说了不该说的话”
“关于魔法?”
“不是,是关于对待报道的态度。其实一直以来,我的做法都不是出自信念,而是怨恨,这一点被你看了出来”
“没有,我只是说,不管选择何种方式都应该自己要觉得并坚持是对的,也就是无愧于心”
“那就算是提醒了我”
“我又不是故意的。对了,你说的怨恨,是谁?你的亲生父亲?”
“你怎么知道的?我是养女这件事”
“啊,凯尔无意中说的”
“那就难怪了。不过对于我的亲生父亲,倒是一般,反正也没有见过,我真正怨恨的是我的养父。尼克莱·卡修”
“怎么了,他对你不好?而且上次我去你家也没看见,他现在人呢?”
“不是对我不好,或者说恰恰相反。虽然小时候记忆不多,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他对我大概是非常非常的好,但是,就像你说的,之所以上次没有看见他,是因为在大概十六年前,他就失踪了”
“失踪?”
“嗯,说是寻找改变世界的大新闻,然后离开家再也没有回来”
“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……”
刚说完就感觉说错了话,立刻捂住了嘴。
“没关系,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是这样说的,不过好在他留下的财产就算是我如何浪费也是绝对花不完的,也算是勉强慢慢长大。但是在我看来他违反了约定,而我此后的一切不幸几乎都是来源于他的突然消失。我不会魔法,但是在辉光城几乎没有人不会这些,所以从小我就是孩子欺负的对象,然后家里的女仆,男佣也都是如此,所以我就把他们全部赶走,也就在那时,我被心生怨恨的仆人用魔法攻击了……”
说着卷起袖子,一道几厘米长的,灼烧留下的伤疤如丑陋的蠕虫一样,依附在克莉丝的手臂上。
“最基本的火焰魔法,我下意识伸手去挡,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,从那以后,我对任何魔法都十分害怕。再后来我在姐姐与凯尔校长的帮助下,总算活到了现在,然后凯尔校长将卡修的学院报社交给了我,这样我的人生才算是真正步入正轨。可是,每当夜晚我的伤口隐隐作痛的时候,我都会想起那个名字——尼克莱-卡修,他的食言造成了我悲惨的一切,当然,后来想想,这些应该是要算在丢弃我的人头上,但是姐姐帮了我很多,所以对于家人自然怨恨不起来,而这一切又再一次到了他的身上,就像是将人从水里救起又再一次扔到水里一般,我将希望破灭造成的痛苦全部归因于他,然后怨恨,而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就:丢掉一切他所交给我的理念,破坏一切他的嘱托,他的希望,以及他的诺言”
“然后就变成了你看见的我”
说到这,克莉丝倚靠在旁边的书架上,通过塔里微弱的光,克莉丝的脸上所映照得既不是怨恨也不是绝望,而是一切释然的无力感,有些落寞的看着空中,像是在和不存在的东西做着告别。
然后,有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不过不是克莉丝,而是艾可。
从小没有父亲和母亲的她,对于克莉丝有些感同身受,又想起自己所做,自责的感觉涌上心来。
“对不起,真的,真的,很对不起,明明你……我还用魔法……对不起”
“怎么了!我说这些可不是让你道歉的,只是和你说明,我已经想清楚了我的问题,而且早就没关系了”
“是吗,太好了”
用手擦了擦眼泪,与灰尘混合在一起,艾可的脸上留下一道灰色的痕迹。
“你怎么还哭了,我明明才是最想哭的好吧”
“我才没哭!只是灰到眼睛里了”
“好了,好了,没哭就没哭吧。给你手帕”
接过来擦了擦眼泪,然后擤了一把鼻涕,又递了过去。
克莉丝无奈的摆了摆手,表示:送你了。
艾可放在了口袋里。
“所以呢,艾可,我的问题是解决了,你的呢?我告诉你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?”
“是关于临的吗?”
“当然了,上次看见她浑身是血,你又一副强装乐观的样子。又出事了,对吧”
“没有……不怪她,临都是为了保护我”
“我知道,我当然知道,临同学不是坏人,但光是那样是不能成为勇者的,你明白吗?”
“明白,而且我也想到办法了”
“不会是你离开她的身边,这种蠢办法吧”
“当然不是!其实关于这件事我直接问过临了”
“呃,其实我是不建议这样做的,但确实有你的风格,总之……结果呢?”
“他很害怕”
“我当然知道是害怕,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”
“这样一切的根源就找到了,既然怨恨也好,冷漠也好,或者其他的什么也好,都是来源于对失去的恐惧,对改变的害怕,那么帮她找到足以对抗的勇气不就行了”
“什么叫‘不就行了’,这么宽泛的东西可不能算是措施,具体的呢?”
“嘿嘿,我还没有想到”
“嘿你个头,现在问题很严重了,如果有人利用这一点,临同学可就危险了”
“我知道,但是我一个人绝对是没有办法的,所以我觉得继续按照一开始的办法,多找一些朋友。一个人不行,那就找到两个,如果两个也不够那就三个,三个人总归有些力量,要是还不行,那就更多,这样,大家抱在一起,临如果也在其中,就一定可以获得足以改变一切的勇气。再不济,如果我真的死了,我希望依旧有人可以陪在她的身边,带她走向正确的道路”
“最后的最后……”
说到这艾可停顿了一下。
“我最不愿看到的,要是临真的失控的话,我希望……有人可以阻止她”
坚定变为怯懦,像是连说,都不愿这一切从自己口中说出。
而看着她说完这一切的克莉丝,无奈的叹了口气
“……我知道了,既然你都这么说了。那么,加我一个好了”
“什么?”
“你不会装傻吧,就是你说的那一堆人里,加上我好了”
“我才不是装傻,而且那些都是我未来的朋友,什么叫一堆人……啊!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艾可后知后觉,突然明白以后很兴奋的跑向克莉丝,可是却现场表演了一招‘绝学’——平地摔。
克莉丝无奈的揉了揉额头,慢步走上前。
伸出手来,带着几乎从未有过的微笑说道:
“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吗?艾可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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